新华走笔丨买迪娜的婚礼

边城春来(chūnlái)晚，但幸福从未缺席。 5月，乌鲁木齐风和景明，正是人们相聚(xiāngjù)欢庆的好时节。不少青年男女选择(xuǎnzé)在天气渐暖的良辰举办婚礼。 在位于乌鲁木齐市的家中，母亲(mǔqīn)亲吻即将启程前往阿勒泰新郎家的买迪娜(mǎidínà)。（受访者供图） 25岁的(de)买迪娜·阿吾拉江(āwúlājiāng)与27岁的新郎别格扎提·沙比提相恋多年，步入婚姻殿堂。婚礼从居住在乌鲁木齐的女方家开始。 在同事相邀下，我有幸参加了这对新人在乌鲁木齐的婚礼，于(yú)觥筹交错、载歌载舞中感受融合、现代、多元(duōyuán)的喜庆滋味。 我们按请柬(qǐngjiǎn)上的时间抵达时，一位负责迎接客人的长辈说，热情欢迎“朋友的朋友们都(dōu)来”。 这句话，让我想起采访中多次夜宿牧区(mùqū)，与萍水相逢的牧民们同桌而饮的温暖瞬间。无论何时，每当(měidāng)“闯入”毡房，总会有热乎的奶茶、最新的手缝被子等着我们这些(zhèxiē)“不速之客”。 在这位长辈的(de)引导下，我坐到了靠近(kàojìn)舞池的餐桌，正对面便是买迪娜和别格扎提的专座。餐桌中间，茶水、可乐、酸奶(suānnǎi)、糖果、葡萄干、红枣、巴旦木、橘子、小油馕、饼干等茶点盘围成一圈，等待(děngdài)着客人品尝。 买迪娜(mǎidínà)和别格扎提在婚礼上的合影。（受访者供图） 男人们(rénmen)(men)大多身穿相对正式的深色衣服，女人们以色彩鲜艳的裙装为主，她们的发型和首饰一看就是精心设计准备的。少男少女们则更为时髦，这样的聚会(jùhuì)也是一次难得的交友之机。 过了约两小时，绝大部分宾客到齐。放眼望去，不只有哈萨克族亲友，还有(háiyǒu)汉族、维吾尔族、回族等。大家共聚一堂，吃着茶点(chádiǎn)，聊着天，等待幸福(xìngfú)的仪式。 冬不拉奏出的柔美(róuměi)之音传来，现场霎时安静。 新娘买迪娜沿着通道步入宴会厅。她一袭洁白婚纱，戴着精致毡帽，头顶上以示吉祥的羽毛(yǔmáo)随着主人的步伐“跳跃”。新郎别格(biégé)扎(zhā)提今天并不是“主角”，他身穿休闲西装，戴着白色胸花，默默相伴。 一名歌手牵着买迪娜边走边唱，舒缓(shūhuǎn)而深情。懂哈萨克族语言的同事告诉我，歌声里满是赞美和祝福之词。买迪娜和别格扎提穿过(chuānguò)通道时，手持“礼炮”的青年应声而动，白色羽毛礼花(lǐhuā)散落，更添一份唯美。歌声结束时，这对(duì)新人也来到舞池旁的专座，另有伴郎、伴娘(bànniáng)各一名相陪在身边。 一位颇有声望的嘉宾(jiābīn)走上舞台，高声表达(biǎodá)对买迪娜新婚的祝福、对城乡新生活的赞美，在场客人(kèrén)报以欢呼声。其间，还有几位新郎的亲人风尘仆仆，从六七百公里外的阿勒泰赶来。 就在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在新人(xīnrén)入场式上时，服务员悄然撤掉了(le)茶点。婚宴的第一道菜——风干马(mǎ)肉已被端上桌。马肠子、肋条、腿肉有序地放在搪瓷盘中，还有一把小刀供分割用。 和在牧区一样，只有经验丰富的人(rén)才能承担分割(fēngē)的重任。与我相对而坐的客人铁玉龙，挽起袖子，一手操起小刀，一手把着肉，大拇指顶着刀背，刀口向自己，娴熟地(dì)将大块肉分割、剔骨，并招呼(zhāohū)同桌人享用。51岁的他与新娘的父亲是(shì)好友，也参加过许多哈萨克族朋友的婚礼，乐在其中。 在这道最具牧区风味(fēngwèi)的哈萨克族美食后，陆续上桌的菜肴取新疆多民族(mínzú)饮食之长，尽显融合之味，如大盘鸡、麻婆豆腐、红烧鱼块、羊肉抓饭、蔬菜沙拉等。买迪娜一家久居都市，亲友也大多生活(shēnghuó)在城镇(zàichéngzhèn)，在延续传统的同时，正大踏步拥抱更多样的现代生活。 买迪娜和别格扎提在婚礼上(shàng)跳舞。（受访者供图） 欢快的黑走马旋律响起，意味着婚礼的重心从餐桌上的美食，转移(zhuǎnyí)到(dào)舞池中的律动。 第一拨起舞的(de)宾客是年长者，踏着节拍登场，自由组合，毫无扭捏之态。主人家端着装满丝巾的盘子，把不同颜色的丝巾当作礼品(lǐpǐn)，适时地挂到舞者身上。还有(háiyǒu)一些上了年纪的阿姨，跳(tiào)到新人的专座旁，趁机亲吻新娘额头，耳语送上祝福。 麦西来甫、现代舞曲、电子音乐……伴奏不断切换(qièhuàn)，舞池里的旋转跳跃与餐桌上的推杯换盏都在继续(jìxù)。当服务员端着餐盘穿梭在起舞(qǐwǔ)的人群中，也会踩准节奏，翩跹而过。 来自(láizì)塔城的歌手马丁走上台，高兴地说：“一首《太阳》，送给我的好兄弟，别格扎提(tí)，祝你们新婚快乐。”这首舒缓的流行音乐响起时，年轻人渐渐占据了舞池，买迪娜与(yǔ)新郎也默契地来到舞池中央同舞。宾客将这对新人围成圈，跳着(zhe)、笑着、祝福着。 买迪娜的父亲阿吾拉江向宾客敬完酒后，来到(láidào)女儿身旁(shēnpáng)，挽起女儿的手，共舞一曲。阿吾拉江一直抿着嘴，有时抬起头，强忍泪水，眼里满是不舍。缓缓舞动的买迪娜笑中带泪，看着(kànzhe)父亲，沉默不语。 共舞时，买迪娜(mǎidínà)母亲(mǔqīn)的情绪释放更为(gèngwéi)直接，女儿只好边跳边帮她擦泪。临近尾声，买迪娜亲吻母亲的脸颊，再次落泪，现场也有不少长辈抹泪。 这种源自草原牧区的哈萨克族“哭嫁”仪式，曾经承载(chéngzài)了太多复杂的情绪。对自由恋爱(zìyóuliànài)的买迪娜来说，这是她对父母的不舍(bùshě)，也标志着自己开始组建新家庭，迎接新的独立人生。 买迪娜和别格扎提在(tízài)婚礼上跳舞。（受访者供图） 舞池中央再次交给这对新人。买迪娜和别格扎提(tí)沉浸在音乐中，两人轻舞慢摇，时而(shíér)耳语缠绵，时而相互凝视，享受多年交往修成(xiūchéng)正果的美好。单身青年们纷纷上场，分享这份难得的幸福。 当两家人的(de)大合照结束时，宾客又纷纷拉着新郎新娘合影纪念，将喜悦留存于(yú)光影之中，然后逐渐退场离开。主人家还在盛情邀约，请一些关系(guānxì)要好的亲友，前往家中继续享受欢乐时光。 在新疆北部牧区，有句谚语说：“大山上的(de)松树多(duō)，哈萨克族的喜事多。”诚然，在过去(guòqù)，偌大的山区牧场上，放牧生活清苦寂寞，牧民通过难得的聚会寻求精神满足，格外(géwài)珍惜相聚欢庆的时光，产生了摇篮礼、学步礼、骑马礼…… 时代大潮向前，随着(suízhe)传统游牧转向定居，越来越多牧民告别祖辈的草原牧歌，迎接(yíngjiē)城市生活，而移风易俗、节俭办礼也渐成主流。正如买迪娜的婚礼，形式(xíngshì)上与时俱进，但其传递出人们对人生、对未来、对美好生活的恒久守望(shǒuwàng)，一直没变。（胡虎虎）